2012-01-31
老院
老院 院里几棵粗壮的杨树长得早已没过了楼顶,夕阳下依旧繁密的枝叶摇曳着在红砖墙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这是个老院了,10余栋楼房都是30多年前修建的。那时院子外面还是农田菜地果园,周边几乎没有什么楼房,通往市区的道路也很窄,仅有的7路公共汽车的站点离院子还有两站地的距离。不过院子里就有粮店、卫生所和供应站(企业自办的商店),院子西侧就是子弟学校,所以生活在院子里的人们好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而且对于这些常年在工地奔波、一直住着活动板房的人来说,能在基地有这样一套不大的房子,那是无比幸福和荣耀的事情。 当然,如今院子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抱怨,只是岁月不仅在一栋栋楼房的墙体上雕琢了痕迹,更在楼房的主人脸上刻上了皱纹。一些红砖的包浆开始脱落,许多人的头发早就染霜。不过老院的生活气息依旧浓郁,伸出凉台的扶桑花开得红艳艳的,晾衣架上挂着的鸟笼里传出来的鸟鸣声清脆悦耳,院子里三五一群或打牌下棋,或聊天散步,一整天都人流不断,悠闲自得。 外面来的人从院子里走过,会觉得院子里老人很多,的确,院子里居住的绝大多数是退休的老人和家属。不过这些一辈子翻山越岭走南闯北为铁路建设奋斗过的老人,骨子里有着与一般老人不同的气质,他们豁达乐观,执着坚定。也许是经历过了艰苦岁月的磨练,也许是对曾经的职业生涯充满自豪。即便是打牌,也要在娱乐中论个输赢,耳朵上夹着的纸条就是胜负的标志。象棋桌前更是热闹,总能吸引人们围观,而且围观者似乎也不太遵守观棋不语的规矩,总是不觉中就成了对立的两派,也许楚河汉界压根就没有被承认过。 院里的老人相处的都很和睦,邻里之间有个什么事,大家都会相互照料和关照一声。比如,老张头生病了,老李、老王、老刘等一群老伙伴都会去看望,不管是谁家的孙子办喜事,白头发的老人们都会兴高采烈地去道喜。一方面是原本都是一个单位的、几十年在一起居住,彼此之间既熟悉、又结下了深厚的情感,另一方面是他们延续了筑路人的职业习惯,铺路架桥、开山凿洞的那股团结奋进,互帮互助的劲头已经在心中无法抹去了。当然他们在一起也会争执,争执的内容似乎也总是离不开铁路,比如央视播放纪录片《成昆铁路》,他们会对自己亲手修建的至今仍保持着中国跨度最大的铁路石拱桥记录的一线天大桥施工中的细节进行争执,十八排险勇士都有谁,凿石头的钢钎子有多长,工班里谁的酒量最大等等。他们都能清楚地记住当年居住在两山夹一沟的深谷下面的队部大门上的那副对联,上联:深居一线天,下联:心胸比海宽,横批:乐在其中。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知道,20年后的1985年,一线天大桥还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成为了中国桥梁史上的经典之作。 也许退休了的他们早已不关心名利,也许他们从来也没有追逐过名利。不过这些始终对自己职业生涯充满自豪感的老人、当年也有着独特的纪念方式,就是喜欢用工程名称、工地所在地的地名给自己的孩子起名,所以院子里叫“宝成、成昆、喜德、德昌”的人特别多。如今的这些宝成、喜德们也已人到中年,许多继承父业成为了高铁建设的干将和栋梁。 老院的确老了,周围的农田菜地果园,早已被林立的高楼取代。随着国家经济适用房政策的出台和旧房改造步伐加快,老院很快就要改造了。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同时又有一丝情感上的不舍。虽然院子不是文物,但老院在人们心中寄托的情感已经很深很深。不管怎样,希望那伸出凉台的扶桑花开得更加鲜艳,那晾衣架上挂着的鸟笼里传出的鸟鸣声更加悦耳动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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